高考的故事
1966到1971年,我国大学停止招生。1972到1976年,大学按照“自愿报名,群众推荐,领导批准,学校复审”的16字方针推荐上大学。从这个16字方针可以看出,推荐上大学不需要学习考试,只需要“领导批准”就行。我就读书还行,也想上大学,但对于这种招生政策,我感到希望渺茫。于是1977年初,我就结婚了,就在农村跟着父老乡亲们修地球算了。记得1977年9月初,我在棉花地里浇水,高中同学桂胜祥到我们湾里“守水”,他左手一把锹,右手一本书。我说你总是手不释卷啊,他说今年可能要高考。我问他怎么知道的?他说如果今年推荐上大学的话,现在新生都应该上学了,但今年完全没有动静,所以我估计今年要高考。我问恐怕还是要先推荐,再考试吧?他说不知道;我问家庭出身成分不好的人要不要,他说不知道;我问结了婚的人要不要,他说不知道。但当天晚上我还是把化学课本找出来看了一下,由于我觉得,大学招生一定不会要结了婚的人,思想上没有复习的动力,课本上的绪论没有看完就睡觉了。
1977年7月,邓小平同志第三次复出,他复出的第一件事,就是部署中科院长方毅、教育部长刘西尧,在全国找几十位有权威、敢说话的专家教授召开一次科教工作座谈会。1977年8月4日到8日,全国科教工作座谈会在北京召开,小平同志全程主持会议。8月6日,武汉大学副教授查全性在会上发言,他提出为了保证大学新生质量,快出人才,就应该恢复高考的建议。查教授的发言,得到了与会专家教授的热烈拥护和支持。小平同志当场拍板,要求刘部长把8月4日发下去的当年推荐上大学的文件迅速收回,哪怕晚几个月,1977年一定要恢复高考。
后来,查全性副教授的三个子女全部考上大学,我的这位姓桂的同学考上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,这所大学是当时湖北省6所重点大学之一。
不出桂胜祥同学所料,1977年10月21日,我从大喇叭里听到了要恢复高考的消息,知道了高考招生采取“自愿报名,统一考试,择优录取”的12字方针。招生对象的年龄放宽到30岁(实际上后来有35岁的也被录取了),家庭成分不限,婚否不限,只是已婚者必须报考大专院校。机会来临了,心里有底了,失望的心情重新燃起了希望,复习报考的劲头马上就来了。虽然白天要参加生产劳动,但晚上总是学习到深夜。虽然离考试时间很短,好在我读高中时的1973年,得到了一套编写质量非常高的正规教材,有利于自学。说到这套教材,也要感谢伟人邓小平,1973年初,小平同志第二次复出,我们就得到了这样一套高质量的教材。
1977年的高考时间是12月6—7日。小平同志知道我们老百姓的贫困,每人只收5毛钱的报名费,可是我为了这5毛钱,媳妇跟我借了个满湾。12月5日下午,我和其他报考的同伴背上大米和被褥,步行到20多里地的凤凰中学参加高考。虽然复习劲头很足,教材也不错,但由于“文革”期间上学,没学到什么东西。加上考前只有40多个晚上的复习时间,尽管当年高考题目比较简单,但对我这样高中毕业以后,只跟泥土打交道,跟文字无缘的人来说,知道自己会名落孙山。考试以后我还像原来那样的劲头学习,半年以后,参加了1978年7月的高考。尽管物理考试发挥失常,但总算过了280分的录取线。考试以后,伏旱连秋旱,我被派到宝龙公社缪家围清挖抗旱的沟渠。10月24日,生产队里来人把我从水沟里拉起来,把录取通知书交给我说:“你再好了哇,回去上学啦。”我打开通知书一看,知道我已被黄冈师专录取,学习生物学专业,这也是我现在的网名叫“生物之李”的缘由。1977年,参加考试人数570万,录取27.3万;1978年,参加考试610万,录取40.2万。
下面是我在高考复习中和考试以后的几件事,向老师和同学们汇报。
1978年6月初的一天,生产队长安排小麦脱粒。我被安排在上半晚上,干的是将“草头”甩到门板上,把“䌁子”抽出来,提供给喂麦的人。我一般一口气甩六个草头上去后,就在“突突突”的动力机边坐一下。没想到有一次竟然睡着了。直到门板上的麦子快完了,被别人吼起来又继续甩。那天晚上麦芒扎、灰尘呛、机器炒,搞得又热又脏又累。换班时想,下半晚上干脆不学习,洗个澡好好睡一觉。没想到洗完澡后,“精神头”又来了,又在柴油灯下继续学习。直到队长喊出工,开门一看,天已蒙蒙亮,没办法,操起家伙出工去啰。
那年出工,身体出力,脑壳总在想问题,“歇烟工“时,就找一个瓦片就在地上做题目。有一道排列组合方面的数学题,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,没搞出来。一天晚上做梦,感觉很特别,醒来一回顾,竟然刚才在梦中把那道题目做出来了。一方面想到梦中解题太神奇,另一方面又特别有成就感。
1977年春节后,受“读书无用”的现实影响,我弟弟读了半年初中就辍学,去学理发手艺。学了半年以后,理发师傅的爸爸回来探亲,不要他儿子带我弟弟。我弟弟又回到长岭中学读初二。学了个把月,国家决定恢复高考。我在高考复习的同时,又辅导弟弟的初中课程。在1978年的中考前夜,我还跟他抓到了“剩余价值”、“四大发明”等20多分的中考题目,使他有惊无险地考上重点高中——宝龙五七中学,两年后的高考又顺利考过重点线。
1981年8月,师专毕业后,我被分配在城关高中担任生物教学工作。生物学是高考科目,我对我的每一届学生,都要把我的这三个故事,讲给他们听,以激励他们刻苦学习,实现梦想!
1978年6月初,张店公社组织报考的考生,到张店中学参加考试,以便把考得比较好的选拔几十人,分别在张店、长岭中学停工复习一个月。那天,我考了张店公社第一名,在长岭中学复习了一个月,当时我们班参加复习的同学还有罗天福。天福同学当年高考过线,考分297.5分。罗东生同学报名参加高考,由于他是教师,有教学任务,没能参加长岭中学的复习,但经常跟我和罗天福同学探讨复习中的问题。东生同学当年高考分数接近录取线,我想,他要是能跟我和天福同学在一起,专门复习一个月,高考过线肯定没问题。
1977和1978年的中考和高考,我们班9人过中专线,6人被录取;三人过大专线,两人被录取。据林泽元老师讲,在汪集高中1974届的五个毕业班中,中高考过线和录取人数,我们二(3)班是最牛的!
1977年恢复高考以后,迅速扭转了那时“读书无用”,“知识分子是‘臭老九’”的社会意识,形成了“尊重知识,尊重人才”的社会新风。记得,由于我当年考分刚过线(283分),我们大队小学校长跟我说:“我跟黑书记(时长岭大队书记沈基发)说了,如果你今年走不了,明年就到大队去教书。”她还说:黑书记说了,毕竟两千六百多人的大队,只你一个人考上大学。像这样任人为贤,唯才是举的用人方式,在恢复高考以前,是很难想象的。
上大学以前,要把自己的农村户口转成商品粮户口。我到张店公社转户口时,找到办户口的“特派员”的办公室,拿出录取通知书,特派员拿出一本卡片,在上面填了几个空,就撕下来给我说办完了。那时候一个农村户口,要想变成商品粮户口比登天还难,而上大学转户口,分分钟搞定,那种感慨呀,别提了。
从恢复高考起,我们国家、民族和个人的命运从此交汇在一起,改变了我兄弟俩和桂胜祥等许多人的命运,也改变着国家和民族的未来。恢复高考以来,国家培养了一大批科技和管理人才,使国家的发展迅速进入快车道。我们国家从一个贫穷落后的经济体,通过恢复高考后31年(2010年)的改革开放,GDP超过日本,一跃而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,当年恢复高考功不可没!
1977年,湖北省六所重点高校:武汉大学、武汉水利电力学院、武汉测绘学院(武水后更名武汉水利电力大学,武测后更名武汉测绘科技大学,这两所学校于2000年,并入武汉大学)、华中工学院(后更名华中理工大学,今名华中科技大学)、武汉地质学院(后更名武汉地质大学,今名中国地质大学[武汉])、湖北建筑材料工业学院(后更名武汉工业大学,再后来并入武汉理工大学)。
1977和1978年高考和中考,我班大、中专过线的同学。
大专过线3人:桂胜祥(1977)、李金安(1978)被录取,罗天福(1978)未被录取。
中专过线9人(1977):吴树华、汪翔、汪玉华、桂先银、桂华山、蔡昌华被录取,罗天福、沈万才、沈幼安未被录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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