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春华章·初为人师｜讲述：我在小学一年级当语文老师
【编者按】他们把青春献给了讲台，他们把爱心留给了学生。他们初为人师，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献给了教育事业。他们热爱着这份职业，正努力着将青春华章写在祖国大地上。时值第40个教师节来临之际，澎湃新闻推出“青春华章·青春正澎湃”特别策划——初为人师，向这些坚定选择了教育事业的新生力量致敬。
2023年9月13日对于欢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，那一天她正式成为一名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。
第一次走上讲台，“面对42个小朋友，我很紧张。”讲台上于欢认真地做着自我介绍，“大家好，我是于老师。”于欢把“于老师”三个字郑重写在黑板上。她告诉学生，“如果不出意外，整个学期都是我教你们。”
讲台下面42双稚嫩的眼睛，整齐地看着于欢。于欢有些恍惚，恍惚中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坐在教室里，也是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。而今自己也成了一名老师，即将带领学生们走进知识的殿堂，“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任务重大。”
回看过去一年，于欢一直处在一种忙碌、紧张的状态中，有时还会陷入焦灼的情绪里。她坦言，“因为是第一次当老师，总担心自己教不好，也担心教学进度落后。”在不断的摸索中，于欢逐渐学会了如何当一名老师，如何与学生相处，如何寓教于乐、教学相长。成为老师以后，于欢也愈发理解自己曾经的老师，“所有的老师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，就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好好学习，即使老师批评你，也是为你好。”
夏季的尾巴留在了八月的阳光里，2024年秋季学期已经开学。作为一名新手教师，于欢的青涩正逐渐褪去，而今站在讲台上的她有了更多的从容和笃定。
9月初的午后，于欢向澎湃新闻讲述了过去一年她在小学一年级当语文老师的经历。
一年级语文老师的日常
于欢今年27岁，大学学的是和教育相关的专业，毕业后考上了家乡的教师岗，目前在老家一所公办小学当语文老师。谈到自己为何选择做一名老师，于欢坦率表示，一来因为工作稳定，二来和小孩子在一起让她觉得没有负担。
虽然是教一年级语文，但于欢并不觉得这是一份简单的工作，相反她认为这是一个帮助学生打好地基的过程。
“课堂上会带着学生学习课文，一篇课文通常讲两节课，学生的任务是要在课堂上把课文读通顺读明白，每节课要学会写6个生字，额外还要多认识十几个生字。”除了上课，其余时间于欢要备课，写教案，做ppt，批改作业，还要回勾，看学生做错的题有没有改对。“一天虽然只有两节课，但其他时间都在工作。”
当老师之前，于欢心里觉得老师既神秘又神圣。
“小时候就对老师充满好奇，那会儿会想老师不上课的时候会干什么，当然也会害怕老师，不敢跟老师说话，见到老师就躲。”当老师后，于欢忽然明白，“老师也是普通人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，老师也要吃饭、睡觉，处理家中的琐事。”
虽然对教师职业祛魅，但在于欢心里教师职业的神圣属性依然存在。她明白，普通的只是老师的生活，但不普通的却是老师的工作。
最开始走上教师岗位，于欢总会担心自己不能胜任，“我感觉一年级上半学期我一直都有一种紧张、羞涩的情绪。”她把这叫做新手老师过渡期，因为第一次接手一个班，一来对学生不了解，二来教学经验并不成熟，“不知道如何当老师，也不知道如何把课讲好。有一段时间特别上火，嗓子也是哑的。”
为了能做好教师工作，于欢心里憋着一股劲儿，“一直在努力赶教学进度，就怕自己教的班进度落后。”她回忆，“去年下半学期开学前都还会紧张，一想到又要开学了，讲不好怎么办，孩子不听话怎么办。但开学后反而不紧张了，好像找到了自己的节奏，也知道怎么和学生相处了。”
于欢的学生平均年龄是6-7岁，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。他们会好奇教室的陈列，好奇身边的同学，当然他们也会好奇讲台上的老师。学生眼里的于欢脸蛋圆圆的，眼睛也圆圆的，乍一看像个大姐姐。
最开始给学生们上课，于欢担心自己管不住学生，在课堂上总是不苟言笑。时间长了，她觉得总这么严肃也不好，“我不想让学生怕我。”
于欢心里觉得健康的师生关系，应该是亦师亦友，寓教于乐，但如果师生关系过于融洽反而会让教学失去严肃性。
于欢琢磨，还是要给学生设立一个边界。“我在课堂上和他们说，‘上课就是上课，下课有啥可以跟我说，老师也可以解答和学习不相关的问题，但是上课就要严肃。’”
作为新手老师，于欢在一点一点塑造自己的教学风格。每一个老师都是从新教师成长为老教师的，其中不单单是年龄的变化，更多的是经验和个人风格的具象化。而学生对老师成长做出的最好反馈，应该是对老师个人魅力和风格的肯定。
今年5月初于欢结婚，结婚前她收到了班里很多学生送来的手作贺卡，卡片上写着祝于老师新婚快乐。于欢惊喜于这份祝福，虽然一年级的小朋友字写得还没有那么工整，但作为语文老师她最能感受到学生的进步。
年轻老师的“难题”
作为一名年轻老师，于欢面临的难题并不少。
当下摆在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缺少教学经验，“因为缺少教学经验，讲课的时候重难点在课堂上总是突出不出来，学生不知道哪个是重难点，就会学得晕头转向。”
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是如何发现的，于欢解释，“教案上写了这个知识点是重难点，但学生们做练习题时还是做错了，这就证明这节课这个知识点没有被重点讲出来，孩子们没有留下更深的印象。”
教学经验少是很多年轻老师面临的难题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老师们不断总结教学中的失误，不断调整讲课的方法。于欢明白，丰富的教学经验不是一蹴而就的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重复地备课和讲课，“第一次教一年级备一遍课，第二次再教一年级，就相当于备了两遍课，第二次讲课的效果肯定和第一次不一样。”
同样，年轻教师遇到的难题不只是缺少教学经验，近年来伴随教材的迭代更新，很多知识点发生了变化。“现在学的内容，跟我们小时候学得有不太一样的地方，老师们需要改变已有的认知。”于欢举例，“比如有‘走之旁’的字，是先写‘走之旁’再写里面的笔画，还是先写里面的笔画，再写‘走之旁’。现在都要求先写‘走之旁’，但我们小时候老师教的是先写里面的笔画。”
除了教学上遇到的难题，家长提出的诉求有时候也让年轻老师为难。于欢发现，“有些家长还是停留在幼儿园阶段，还是希望老师当‘保姆式老师’，希望老师时刻关注自己的孩子，时刻满足孩子的需求。但一年级的孩子已经长大了，更应该学会独立。”
回看过去一年，教学上不止遇到难题，同样也有很多收获。
“当老师之前，有些知识比如声母、韵母都忘了，当老师之后，会把这些东西重新再拾起来了。学生们在学习的时候，我也在学习。另一方面，就是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，比如讲一个知识，心里越着急，学生越记不住，如果我控制好自己的脾气，私下心平气和地再给他们讲一遍，学生就会了。”在于欢看来，这是教学相长最好的体现。
理解老师并成为老师
当老师之后，于欢对老师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。
学生时期，于欢曾因学习成绩下降一度自暴自弃，“那时候会觉得老师很烦，总是跟我说，你要好好听课，还会把我叫到走廊谈话。当时我会想，我成绩不好找我谈话有啥用，赶快去找好学生谈话吧。但老师就一直没有放弃我，总是鼓励我。”
成为老师以后，于欢更加理解了老师曾经的良苦用心。“老师就是想让你好好学习，有的知识点讲了800遍，有些学生还是不会，还是会错，其实不是学生智力的问题，更多时候是因为他没有认真听讲。现在我也会找小朋友谈话，谈话会让他印象更深刻，从老师角度还是希望学生有提升。”
作为一名老师，于欢认为，“老师最重要的职能就是让学生把不会的知识都学会，第二就是要把孩子教育成思想正确的孩子。”
在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老师的路上，于欢也在不断摸索。
“之前班里有一个男孩子学习成绩还可以，但经常一上课就说话，做事情总是丢三落四，我就在课堂上批评了他，但没想到他情绪非常激动。”事后于欢反思自己是不是方法不对。
“后来我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平心静气地跟他说，‘老师就是希望你把知识都学会，以后上课不要讲话，要好好听讲，批评你是为了你好，是希望你能进步。’过了一段时间，我再观察发现他变好了。对于情绪容易激动的学生，老师就不能硬碰硬，需要温柔地化解。”于欢眼里42个学生就会有42种不一样的表现，每个人都是不同的，作为老师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了解自己的学生并因材施教。
观察学生的时候，于欢总能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，“我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，当时最不喜欢老师讲大道理，老师讲得通俗易懂，学生反而更喜欢，更理解，更能接受。”于欢尝试让自己变成学生喜欢的样子，而这也曾是她心里期待的老师的样子。
9月初，新学期已经开学，于欢送走了一个一年级，又迎来了新的一年级。站在讲台上，她像第一次做自我介绍时一样，“大家好，我是于老师……”如果不出意外，于欢会一直站在讲台上。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于欢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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